作者:[日] 角田光代
出版社:浙江人民出版社
出版时间:2020年02月
ISBN: 97872130959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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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摘插图
内容简介
新手妈妈里沙子,被选为了一名陪审员,接受审判的是一名杀害幼女的“恶母”。随着庭审的深入,里沙子却发现被告和自己是如此相似……
为了育儿放弃职业生涯,却因此失去了最后一点属于自己的空间;再多的辛苦都被认为是理所应当,丈夫帮忙再少都会被外界赞扬;育儿中有无数的疑问和困难,却只会被敷衍“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里沙子开始怀疑:“是不是每个母亲,都有可能因为这些遭遇,变为被告席上的嫌犯?”
作者简介
角田光代,生于日本神奈川县,毕业于早稻田大学。1990年凭《寻找幸福的游戏》获得海燕新人文学奖,由此进入文坛。
她的作品常以尖锐的选材刺入社会的痛点,又以柔和的笔触叙述当代女性人生的艰难。与吉本芭娜娜、江国香织一同被誉为当代日本文坛三大女作家。
译者简介
杨明绮,毕业于东吴大学日文系,后赴上智大学新闻学研究所进修。译作有《雷霆队长》《蜂蜜与远雷》《超译尼采》等。
试读
序章
01
麻雀在庭院内叽叽喳喳地叫不停。前几天,和子心血来潮地撒了一把米,麻雀乐不可支地吃了起来。可能就是前几天的麻雀又来了,而且听起来不止一只,该不会是呼朋引伴一起来吃大餐了吧?
和子把做好的菜放在餐桌上,真一从珠帘外走了进来。他已经换好衣服,也系上了领带,只不过西装里面穿的是短袖衬衫。9月初,天气还很热。
“喔,今天有蛤蜊味噌汤,真是太棒了。”真一拿了座垫,盘腿坐了下来。
“宿醉有没有好一点?”和子问。
昨晚,真一满脸酒气地回家。他受同事之邀,在路边摊喝了不少日本酒。
“哦,没事。”虽然他这么说,但双手先拿起了味噌汤,代表酒还没有完全醒。
“别喝太多酒,你现在要养的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
“好,我知道。”真一放下味噌汤的碗,拿起了筷子。”
“你真的知道吗?”
和子端坐在餐桌前,双手合十,小声说:“开动了。”
“虽然知道,却是欲罢不能啊。”真一哼起了植木等的歌,《斯达拉节》中的这句歌词已经变成了流行语。和子瞪了他一眼,他调皮地“哈哈哈”笑了起来,和子也跟着露出笑容。她喜欢丈夫这种开朗的个性。
吃完早餐,真一站了起来,拿起放在房间门口的公文包。
“今天晚上呢?”和子问。
“应该会很晚回家。我会在外面吃饭,回家后就直接洗澡。
“好。”
真一在建筑公司上班。东京要在两年后举办奥运会,听说他每天都有堆积如山的工作要处理。
隔壁房间传来柔弱的哭声。刚满一岁的女儿醒了。
“她好像醒了。”
和子探头向隔壁房间张望。女儿坐在被子上。
“早安,睡得好吗?”和子抱起她回到真一身旁。
“嗨,爸爸要去上班喽。”真一摸了摸女儿的脸,穿上了鞋子。
“我们送爸爸去车站。”和子说完,穿上了拖鞋。
他们住的是日式平房,但不是自己的房子,而是公司的宿舍。他们的梦想就是能够早日买套自己的房子。
锁好门后,他们一家三口准备走去车站。七点刚过,路上还没有什么行人,他们看到邻居在门前洒水,彼此打了招呼。
快到车站时,远处传来奇怪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吵架,也有女人的声音,高亢的声音好像女高音歌手。
“发生什么事了?”真一问。
和子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偏着头纳闷。不一会儿,声音就消失了。
他们来到商店林立的站前大道,商店都还没有开门。
“真想看电影。”真一看着建筑物墙上贴的海报说。那是胜新太郎主演的电影的海报。
“我也想看……”
“不过,在她长大之前,恐怕暂时没办法看电影了。”真一看着和子抱在怀里的女儿,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哐啷一声,旁边的小巷子里突然窜出来一个男人。他穿着红色背心,手上好像拿着一根长棍。
和子他们停下脚步。他们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男人也看着他们。
数秒后,真一大叫起来:“快跑!”
和子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但下一秒,恐惧贯穿了全身。
男人手上拿的是武士刀,而且刀上沾满了血,男人的背心上也全是血,所以看起来是红色的。
和子太害怕了,完全无法发出声音,也无法动弹。
男人冲了过来。他的双眼通红,显然已经失常,那不像是人类的眼睛。
真一挡在和子和女儿面前保护她们,但是,男人并没有停下脚步,他维持原来的速度撞上了真一。
和子看到武士刀的刀尖从丈夫的背后露了出来。她难以相信眼前的景象。丈夫的背渐渐被染红了。
真一倒在地上的瞬间,和子情不自禁地想要冲过去,但看到男人把武士刀从他身上拔出来时,和子才意识到自己该做的事。她紧紧抱着女儿,转身拔腿就跑。
但是,脚步声紧追在后。她心想,恐怕逃不掉了。
和子蹲了下来,紧紧抱着女儿。她的背立刻感受到冲击,好像有一双被火烧过的巨大铁筷插进后背,她很快失去了意识。
02
每年七夕前后,蒲生一家都会一起出门去吃鳗鱼饭,这已经成为多年的惯例。苍太对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任何不满,只是对吃鳗鱼饭之前的活动很不情愿。
每年的这个时期,台东区入谷都会举办牵牛花市集,蒲生一家四口在牵牛花市集逛两个小时左右后,才会前往位于下谷的一家历史悠久的鳗鱼饭专卖店。一家四口的成员是父母、哥哥和苍太,父母有时候会穿浴衣。全家人先搭地铁到入谷车站,沿着挤满牵牛花业者和摊贩的言问大道一路散步过去。
苍太今年十四岁,小时候对这件事并没有特别的感觉,现在却对这个多年的惯例越来越不耐烦。他并不讨厌市集,只是不喜欢和父母一起行动。如果不是为了吃鳗鱼饭,他绝对不会同行。
苍太搞不懂这种事为什么会成为蒲生家的惯例,他曾经问过父亲真嗣,真嗣回答说,并没有特别的理由。
“牵牛花市集是夏日风物诗,是日本的文化,享受这种乐趣根本不需要理由。”
苍太老实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自己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乐趣可言,父亲冷冷地说:“那你就别去啊,但也别想吃鳗鱼饭。”
苍太很纳闷,为什么哥哥要介对这件事完全没有任何不满。要介比苍太大十三岁,今年已经二十七岁了。他学历很高,目前在当公务员,而且相貌也不差,不可能没有女人缘。事实上,至今为止,他似乎也交过几个女朋友,却每年都参加这个家庭活动,从不缺席。照理说,七夕的晚上不是都想和女朋友在一起吗,哪有时间陪家人呢?
但是,苍太并没有当面问过哥哥这个问题,因为他从小就很怕这个比他大很多岁的哥哥,如果当面问哥哥,很担心又会被嘲笑说,居然问这种蠢问题。
而且,每次来到牵牛花市集,要介总是像真嗣一样热心地观赏牵牛花。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赏花,而是在寻找什么。他的眼神也像是科学家。
“一年一次全家一起散散步也不错啊。”母亲志摩子也不把苍太的不满当一回事,“听那些卖牵牛花的人聊天,不是很有趣吗?我觉得很有意思啊。”
苍太叹了一口气,不想再反驳了。母亲嫁给父亲之前,蒲生家就已经有了牵牛花市集巡礼的习惯,她似乎从来没有对此产生过任何疑问。
今年一家四口再度前往入谷。言问大道上实施交通管制,单侧三个车道像往年一样人满为患,不时看到身穿浴衣的女子穿梭在人群中。有不少警车在现场,这里由警官负责维持治安。
牵牛花市集有超过一百二十位业者设摊,真嗣和要介每年都走访每一个摊位,有时候还会和摊位老板简单地攀谈几句。但是,他们从来不买花,只是纯观赏而已。
苍太无可奈何地看着整排牵牛花花盆,发现大部分牵牛花都很大,只是花都闭合起来。听说牵牛花只有早上才开花,他搞不懂看这些感觉上快要凋谢的花有什么乐趣可言。
没想到有很多人在买花,摊位的老板告诉他们:“接下来花会越开越多。”每盆花上都挂着“入谷牵牛花市集”的牌子。似乎有很多人是为了这块牌子特地来这里买花的。
走了一会儿,苍太的右脚越来越痛。小指头侧边被鞋子磨了。他今天穿了新球鞋,而且为了耍酷没穿袜子。如果说出来,一定会挨骂,所以他一直忍着没说。
鬼子母神神社前挤满了人,抬头一看,挂了不少灯笼。
右脚越来越痛。他脱下球鞋一看,小拇趾旁的皮果然磨破了。他告诉母亲志摩子,自己的脚很痛。她看到儿子的脚,露出为难的表情,走去告诉走在前面的真嗣他们。真嗣露出不悦的表情对志摩子嘀咕了几句。
志摩子很快就回来了。
“爸爸说,既然这样,你就先休息一下。你知道怎么走去吃鳗鱼饭的店吧?爸爸叫你在通往那条路的转角那里等。”
“知道了。”
太好了。苍太暗想道。这下子不用忍着脚痛继续逛,也不必被迫观赏牵牛花了。
言问大道上有中央隔离带,走累的人都坐在那里休息。苍太也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
他才坐了一会儿,就有人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他的眼角扫到对方的浴衣和木屐,木屐的鞋带是粉红色的,感觉是一个年轻女子,或是年轻女孩。
苍太脱下鞋子,再度确认自己的右脚。虽然没有流血,但磨破皮的地方通红,他很想找一块创可贴来缓缓痛感。
“一定很痛吧。”旁边的人说道。苍太忍不住转过头,穿着浴衣的年轻女孩看着他的脚。她的脸很小,一双眼尾微微上扬的凤眼令人联想到猫。她的鼻子很挺,应该和苍太年纪差不多。
他们眼神交会,她慌忙低下头,苍太也转头看着前方。他觉得胸口有一股膨胀的感觉,身体很热,尤其耳朵特别烫。
他很想再看一次她的脸。再看一次吧。但他担心会让对方感到不舒服。
就在这时,有人快速经过他们面前,同时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
苍太刚才一直在注意身旁的女孩,所以反应慢了半拍,过了几秒,才发现掉在眼前的是皮夹。他伸手捡了起来,然后抬头看向前方,但已经搞不清到底是谁掉的了。
“应该是那个大叔,穿白色T恤的人。”身旁的女孩用手指着说。她刚才似乎看到了。
“嗯?哪一个?”苍太重新穿好鞋子。
“那里!刚好经过路边摊。”苍太不太清楚到底是哪一个人,但还是捡起皮夹跑了起来。右脚的小拇趾顿时感到一阵剧痛。他的脸皱成一团,努力拖着右脚。
身穿浴衣的女孩从后方追了上来,“你知道是哪个人吗?”
“不知道。”
“那怎么还给人家?”
她露出严肃的表情看向远方,把头转来转去巡视了好一会儿,终于睁大了眼睛。
“在那里!就在挂着红色布帘的摊位前,那个穿着白色T恤,脖子上挂着毛巾的人。”
苍太看向她说的方向,那里的确有一个摊位挂着红色布帘,摊位前也的确有一个人符合她描述的特征。那个男人五十岁左右,身材很瘦。
他忍着脚痛,快步走向那个摊位。那个男人一边和他身旁的女人说话,一边把手伸进裤子后方的口袋。他惊讶地转过头,开始摸其他的口袋,这才发现自己掉了皮夹。
苍太和身穿浴衣的女孩跑近那个男人,搭话说:“那个……”
“嗯?什么?”男人皱着眉头转头看向他们。他的眼睛很红。
“请问这个是不是您掉的?”苍太递上皮夹。
男人同时张大了眼睛和嘴巴,可以听到他呼吸的声音。
“对啊,咦?我是在哪里掉的?”
“就在前面。”
男人接过皮夹,另一只手按着胸口。
“啊,太好了,差一点就完蛋了,我完全没有发现。”
他身旁的女人苦笑着说:“你小心点嘛,做事冒冒失失的。”
“是啊,真是太好了。谢谢,多亏了你们这对小情侣。”
听到男人这么说,苍太不由得心跳加速,立刻想起身旁穿着浴衣的女孩。
“这个,一点小意思,”男人从皮夹里拿出一张千元纸钞,“你们去喝杯饮料吧。”
“不,不用了。”
“不用客气,我既然拿出来了,就不会再收回去。”
男人坚持把千元纸钞塞进苍太手中,带着身旁的女人离去。
苍太看着身穿浴衣的女孩问:“怎么办?”
“那你就收下啊。”
“那我们一人一半。”
“不用给我。”
“为什么?”
“又不是我捡到的。”
“但如果只有我,不可能找到那个大叔——对了。”苍太看着附近的摊位,“那我们先用这个去买东西,像是果汁什么的。”
女孩似乎并不反对。
“那……冰激凌?”
“冰激凌吗?这里有卖冰激凌的摊位吗?”
“那里有便利商店。”
“喔,对喔。”虽然这里在举行市集,但没有人规定非要在市集的摊位上买东西。
他们去便利商店买了两个冰激凌,把找零的钱一人一半。两个人站在车水马龙的昭和大道人行道上,一起吃着冰激凌。
“你一个人来的吗?”她问。
“怎么可能?”苍太说,“陪家人一起来的,等一下要一起吃饭。这是每年的惯例,我觉得很麻烦。”
“是吗,”她瞪大了眼睛,“原来还有别人家也这样。”
“所以,你家也一样?”
“是啊。虽然我也搞不懂是怎么回事,反正从我小时候开始,家人就每年都要我来牵牛花市集,说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人应尽的义务,真是太古板了。”
“你家住在这附近吗?”
“对,在上野。”
那的确很近,走路应该就可以到。
“我家住在江东区,你听过木场吗?”
“我知道,美术馆就在那里吧?”
“嗯。对了,你不是和家人一起来的吗?”
“他们应该还在逛吧。我走累了,所以休息一下。你呢?”
“和你差不多,因为我的脚受伤了。”他指了指自己的右脚。
“喔,原来是这样。”她笑了起来。这是她第一次露出笑容,苍太的心脏噗通跳了一下。
“我叫蒲生苍太。”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发抖。这是他第一次向女生做自我介绍。
“蒲生……?”
“很奇怪的姓氏吧?听起来好像蒲公英生的。”
她摇了摇头,“不会啦。”
苍太告诉她自己的汉字姓名,在说明“蒲”这个字时说:“就是浦安的浦再加一个草字头。”
她也自我介绍说,她叫伊庭孝美,在说“孝”字时,笑着补充说:“就是孝顺的孝,虽然我爸妈常说,应该是不孝顺的孝。”
聊了一阵子,苍太得知她也读中学二年级。他们相互问了学校的名字,听到苍太读的私立学校名字,孝美说:“原来你学习很好。”
“也没有啦,你读的才是女子贵族学校。”
“现在也不像大家以为的那样,其实我原本想读男女同校的学校。”孝美说完,皱了皱眉头。
冰激凌已经吃完了,但苍太还想和她聊天,至少不希望就这样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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