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意] 马西米利亚诺· 威尔吉利奥
出版社:百花洲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8年05月
ISBN:9787550027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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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摘·插画
内容简介
在那不勒斯有这么一群人,他们代表着这片地区最强大的生命力,却默默无闻,被这座城市的黑暗淹没,迷失在无为的生活里。也有那么一些人,他们无视绚丽的霓虹,在这片黑暗中追寻着希望的萤火。
马尔切罗是银行职员的儿子,性格乖顺温和,一次偶然,使他的人生与黑手党的儿子利奥有了交集。利奥桀骜、叛逆、无畏而又自由,他们彼此吸引着,一起度过了美好的童年。然而在利奥十六岁那年,父亲在一次追杀中丧命,利奥和马尔切罗也开始渐行渐远。马尔切罗逐渐成长为一个优秀的少年,利奥则开始了抢劫、贩毒的浑噩生活,仿佛在一步步沿着父亲的轨迹走下去。
三年后,利奥离开了那不勒斯去往美国,在那里娶妻生子,生活渐渐恢复正常。此时的马尔切罗也一步步按照计划好的人生平顺地生活着,他们的人生好似再没了交集。然而一通电话,利奥再次回到那不勒斯,并意外开始了长达十二年的囚徒生活,而马尔切罗看似风光优秀的人生也是暗潮涌动……
作者简介
马西米利亚诺·威尔吉利奥,1979年出生于那不勒斯,是意大利知名的作家和编剧,已出版过多部作品。
其文字干净大气,善于将故事创作与历史事件结合,直击人心。
《那不勒斯的萤火》一书在意大利刚上市就以其极简风和历史小说的完美平衡得到国内外媒体的一致盛赞,威尔吉利奥也因此被誉为“那不勒斯最好的作家”。
试读
序 幕
黑暗中,他拖着一具尸体走在河边,泥泞的石头小路荆棘丛生,血腥味像倒涌出瓶子的墨水般弥漫着。
如果把尸体扛在肩上,会更吃力,还会弄脏胳膊和脸。一次咬牙发力之后,他登上了一个小山丘,用手挽住尸体的脖子,慢慢地把它靠放在地上,像把婴儿放入摇篮中。
他四处张望,心跳剧烈。河水如同黑色的线条在移动着。
他握住铁锹,开始挖坑,手上的老茧很疼。每铲一次,土壤就越发潮湿松软,清新的泥土气息飘散出来。
他把尸体放进坑里,再小心翼翼地填平,一切又恢复了原样。他洗了手。向他讲述,你要活下去,向他讲述。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在那一瞬间,他蓝色的双眼粉碎了笼罩山谷的黑暗,像是一道闪电穿透了他的身体,像是一股能量从远方传来并传向更远的地方。他感到了快乐。
终于,轮到他完成了这个魔法:用埋葬去照亮剩下的世界。
在二〇一三年年末,皮奴西娅的来信,像是披上了华丽的外衣,透露着一种残酷的乐观,卡里姆从头到尾反复检查着那封信,充满疑惑,而利奥的日常思维也被彻底打乱了。
几个小时后,果然,当美国仔回到房车里盯着镜子看的时候,他已经认不出自己了。三十七岁。消瘦的脸庞,被漫长的冬天折磨而衰弱的身体,泛白的长发,被遗忘的胡须,暗淡无光的蓝色的眼睛。上一次他照镜子对自己满意是什么时候?在十二年的囚徒生活之后,曾经那个充满活力的爱说大话的小男孩,那个会在衬衣口袋里插一把梳子,会在头发上涂发胶发蜡的小男孩,如今则变成了一个没有个性的枯萎的野人。
他忍不住流下眼泪,克制着已经冲到了嗓子眼的想要喊叫的欲望,开始用拳头砸向房车的轧钢墙。
压倒他的,让他屈服的并不是那封信本身,甚至也不是能够参加婚礼的那种可能性,而是他那种艰苦的孤立状态遭到了入侵,遭到了疯狂的入侵,遭到了日常琐事的入侵——我需要有人陪着我走上圣坛……遭到了人心虚伪的入侵——我希望等到那一天的时候,你会在我们身边……遭到了世道变迁的入侵——我和相关的负责人聊过了……而那个相关负责人却不能够像曾经那样威胁到他妹妹,所有这些入侵都揭露了一个不可否认的事实:别人的生活都在前进,而他,三十七岁正值壮年的他,在时间的夹缝里与世隔绝了十二年,穷途末路。
白天的时候,在一个接着一个的休息时间里,他在流放地里闲逛着,寻找着更坚韧的树枝想把绳套挂上去。如果能在那棵合欢树上自缢他觉得也不错,尽管那棵树在水灾之后再也没有复苏,而且会被卡里姆从排屋里看到。
河边的橡树将会是完美的选择,它们顶得住洪水的冲击,肯定也不会被他的重量压断。尽管他将会选择服下大剂量的为马准备的克伦特罗中毒而死,他仍然会选择在河床那片地方。等他吞下那致命的药水后,他将会用最后的力气攀爬上那座小山,从那儿他将会望着银河,永远地离开。难道像这样死去不是很完美吗?没有人会去报复米娅或者文森特。遗憾的是,这一点他明白得太晚了。
夜里的时候,相反,他会梦到自己已经死去了。在那些瞬间里,当为马准备的轻泻剂在他体内翻滚,或者挂在橡树树枝上的绳子勒紧他的时候,他感觉到自由和快乐,为能够自己解脱自己而快乐。那种感觉是如此强烈,强烈到让他惊醒,尽管紧接着他会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紧接着他会突然大哭起来。
直到一天早上天刚刚亮,他睁开双眼,从房车里拿出了一架梯子,然后静悄悄地沿着小路向河边走去。渐渐地,天色亮了起来,他来到河边,把梯子靠在橡树上,拿出绳子挂在了一根最粗壮的树枝上。
他将绳子打结套在自己的喉咙上,用双脚撑着自己,闭上了眼睛。在那一瞬间,从山谷里吹来一阵寒流拍打着他的后背,摇动着橡树的枝丫。梯子也跟着晃动起来,差一点他就要跌落下去。
美国仔睁开眼睛。“风是自由的,你能听到它的声音,”他回忆着,“但你不知道它从哪儿来要到哪儿去。”他从来没有相信过福音书上哪怕一个单词,甚至此时此刻他也不能说他相信,然而从他记忆的最深处突然冒出来《圣经》里的那一段。“一个年老的人如何能获得新生?”法利赛人尼科迪姆问耶稣,“也许他能够再进入母亲的子宫,第二次出生?”
他低下头望着那座泥煤堆成的小山,脑海里再一次回响起爱德华多生前最后的话语,那是第一次他觉得他听懂了。
戈德瑞克迈着大步奔跑了过来,它睁大眼睛,吐出舌头,因为害怕而不断地低吠着。利奥钻出绳套,将绳子从树枝上取下来,他走下梯子,开始向着流放地走回去。他回到房车里,盯着厕所里的镜子,摸着那张他已经无法辨认的脸庞。他抓起一把剪刀。
一个小时后,当流放地在冬日温和的阳光下开始醒来的时候,刮了胡子剪了头发的利奥命令那只德国牧羊犬上车,他启动了引擎,喃喃自语:向他讲述,你要活下去,向他讲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