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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羽芊

出版社: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9年02月

ISBN:97875594311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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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摘插画

内容简介

这个故事所有情节都是根据陆路日记和尼若的口述整理出来的。

一段看似平淡的爱情交集,却有着让我们再次相信世上爱情的力量。

陆路,一个小有名气的风光摄影师,每年都会开车跑一趟西藏,短则一个月,长则两三个月。

尼若,拿了十五年手术刀的胸外科医生,理智和热情并存。弹得一手专业八级水平的古筝。在一次手术失败后,来了西藏支教。雪下照映着碧绿荡漾的羊湖,湖边孩子欢快起舞,长发随风飘扬,双手轻抚琴弦,这样的画面时常在羊卓雍错前出现。

陆路2007年到西藏拍藏历年时,和尼若次在生活中见了面,俩人一见终情。尽管他们都在竭力回避自己的感情,终却都没能逃脱爱情的魔咒。随着相处,两人越来越确定对方就是自己今生需要的。

尼若回内地,放弃一切离婚,陆路却消失不见了......

然而,陆路把房子和所有的摄影图片留给了尼若。从此以后,尼若开始尝试着摄影,带着陆路留下的行走笔记,寻找爱人曾经留下的足迹....

作者简介

羽芊,拉萨人,西藏作家协会副主席。著有长篇小说《藏婚》《西藏生死恋》等。

崇尚“生活在眼前,精神在远方”,一年中三分之一的时间在书房,三分之一的时间玩物丧志,另外三分之一与旷野为伍。

试读


上海浦东的一个高档小区,尼若的家。

清新雅致、纤尘不染。

尼若进门,换鞋,把包放在柜上。进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放了两片柠檬加了一勺蜂蜜。

这是她每天进门的程序。

只是今天,做这些程序时少了些愉悦,多了些机械。特别是喝水时,不再是小口小口地慢慢往下咽,而是一口气灌下。

转过身来,她提着一个满是斑驳的尘土和划痕,旁边还破了条口子的摄影包往书房走,脚步虚浮得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人。

书房不大,两边是深棕色的书架,柜里摆满了医学书和摄影书。同色的书桌上有台电脑、几本摊开的医学类书籍。木地板上铺的地毯色彩艳丽,边缘还织着八宝吉祥图案,显然来自雪域高原。

房间和阳台之间没有门,向外延伸的部分摆满了绿色植物,右边有一盏深红色的落地木质小宫灯,边上放了一架紫檀木古筝,同色的筝凳,黑色的筝架,筝谱翻开的那一页上是《春到拉萨》。

尼若极喜欢这支曲子。特别是近些日子,她只要坐到古筝前,最后一支曲子肯定是《春到拉萨》。尼若把包放在书桌边的地板上,再摸出手机关了放在桌上。站了一会儿,找了张抹布,慢慢顺着桌边坐到地上,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摄影包,久久才伸出手去,指尖缓缓滑过摄影包粗糙的纹理,再细细地擦去尘土,动作极轻极柔。仿佛那不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包,而是爱人的脸。

直到包上再无泥土,她才放下抹布,慢慢拉开了拉链。

如此过了许久,她才打开包,里面是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摄影器材,在最边上有两个空格子。

尼若拿出一个机身,取出镜头上好,抱在了怀里,低了头,呆呆地看着,两颗大大的泪珠悄悄滑落在黑黝黝的相机上,水印慢慢漾开。

她就这么坐着,一动不动,泪水大颗大颗地落下,直到天色黑尽。她这才取下镜头归入原位,再把机身放好。然后呆呆地看着空了的两个格子处,那里原本放着佳能EOS-1DMarkⅢ和28~300的镜头,是他常用的。曾经,她用那个机子教他如何构图,什么光线下要加曝和减曝。把那个镜头当望远镜使,告诉他远处有头牦牛或是有匹白马。现在,机子和镜头都不在了,已随他的主人而去,只留下这个包和这个伤心的女人,暗夜独自哭泣。

久久,尼若扣上带子,合上包盖。

起身,步履不稳地走到筝前,摁亮了台灯,两眼茫然不知看向何处,只有食指在弦上机械地滑下,清脆的弦音由高到低在小屋里响起。

当最后一个弦音消失,尼若闭上眼睛,苍白的脸庞微扬着,鬈发凌乱散于后背,放在筝上的手指修长、白皙,却轻微地颤抖。

她在害怕,害怕打开那个纸袋子。

一个月来,她每天都度日如年,等来却是这样一个薄薄的、冰冷的纸袋子。

窗外,永远是雾蒙蒙的天。远处的高楼和近处的街道,在薄雾里显得格外迷离。

屋里,除了尼若的呼吸,静得连根针掉下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窗外的世界亮起了一盏盏华灯。

尼若先是手指动了动,然后手臂动了一下,接着深深吸了口气,眼神慢慢有了焦点。

她迅速转身回到书桌边,弯腰打开摄影包的侧袋,一下就抽出了牛皮纸袋,急步回到古筝前坐下,没有一丝犹豫就解开了白色的细线,取出里面的物品。

一个银灰色的牛皮笔记本就这么突然地被放在了古筝弦上。

尼若呆呆地盯着封面,再次泪盈于睫。

她终究还是抬起手,慢慢翻开,古黄色的页面上有一块黑色的血迹,内页的纸张也粘到了一起。

尼若身子晃了一下,脸色白得如透明的纸。

她小心地翻开第一页。



二○○六年四月二日


坝上的风光已经吸引不了我,没有按快门的欲望。但我还是来了,不是为拍照,只是想出来透透气。

在城市里待久了,烦。

今天的片子,除了两张还算可取外,其他的都废了。尼若在昨天发的图片里写了评论,她说她喜欢第二幅图的眼神,我们俩感觉一样。那几幅照片,除了那张黑白的人像有些张力外,其他的都是风光、光影,自我感觉还不错。其他博友都在称赞我风光拍得好,只有尼若看上了那张黑白的人像。当初拍的时候我就被那个老人的眼神感动了,一直藏在电脑里不敢动它,怕自己沉不下来,匆匆处理会毁了那张片子。现在想来距离拍的时间都一年多了,老人的样子依然记得很清楚。



二○○六年五月七日


第一次在电话里听到尼若的声音,感觉很温柔。

我们聊了很久,很愉快。

从工作室出来已经六点,一辆破烂的牧马人打扮得花里胡哨,从大爷我的车边叽里咔嚓地开过去了。我追上去拍了两张。开车的是个“80”后的小屁孩,打扮得跟鬼子进村一样。他也不在意路人的侧目,嚣张地按着喇叭,旁若无人,仿佛街道是他家后院。

颈椎又开始不舒服,我老想吐。希望帆能在家陪我,但她说约好朋友去酒吧,还是出去了。我们俩年龄相差太大,她年轻,贪玩,我能理解。随便吃了点东西,我想找个人说说话,又打了尼若的电话。她在值班,正好没事。她说她今天做了个手术,是个五岁小孩,先天性心脏病,手术很成功。她在电话里笑着,很开心。



二○○六年五月十五日


出来五天了,今天我决定往回赶。打了个电话给尼若,护士说她在手术。

不知她站在手术台上是什么样子。

我最近有些不对劲,老想些跟我不相干的事。尼若,她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她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

回去要路过上海,两个博友约了我拍老城区。我对拍城市没什么兴趣,但朋友相邀,总不好推托。

尼若也在上海,要不要去找她?我有些犹豫。

今天拍了个年轻女人牵着哈巴狗过马路的镜头,60/秒的速度,动感不错。



二〇〇六年六月二十六日




人最难控制的就是大脑,它要想什么不想什么真是很难把握。我最近状态不好,总是想些不该想的人。不想在家里胡思乱想,也不想找人喝酒,我便拎了相机出去扫街。忙点儿好一些。

尼若突然说她准备辞职,因为填了表要去西藏支教。我很担心。

西藏,我去过七次了,知道那里的情形,生活很苦,交通不方便。一个医生去那里教书,有些不合适,但不知怎么跟她说。

我拍了一组下雨时广场上的行人,打着各种伞,一个人的,也有几个人一起的,挺有趣,没什么用,却好玩。

等会儿要不要给尼若打个电话?这些日子,我脑子像进水了一样,总是想象她的样子。她说她喜欢弹古筝,不知道弹得怎么样?前天去上海办事,本打算约她的,最后还是算了。帆对我有意见了,说我晚上不努力工作,当心下岗。她说这话时是相当自信的。人家也有自信的条件。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孩不喜欢旅游又不喜欢摄影,跟着我这个半老头子图什么呢?一个不得志的,拍了这么多年也没看到成果的玩相机的男人。

惭愧!


二〇〇六年七月二日


我不对了,脑子里整天都是尼若的声音,那是我最喜欢的音调。轻柔,听得人心里舒服。

帆除了年轻,其他方面都不错。独立,自己挣钱养活自己,从不要我操心。在一起三年了,只是她不愿意结婚,说怕离婚时麻烦。

如果帆知道她的年轻在我这里不是优势时,不知是什么表情?

在电脑前坐了一天,腰有些酸痛。尼若说她拿到通知了,学校在羊卓雍措湖边。我去过那个地方,羊湖最美的一段,只是生活条件实在太艰苦了。跟她说她也不明白,她现在对西藏的感觉还停留在我的图片上。唉,不知道我的博客是不是害了她。

她说她最喜欢的曲子叫《春到拉萨》,我在网上找到了,听了一下,很美。不知她弹起来是什么样子?

……

尼若觉得胸腔里憋得喘不过气来,便合上本子。脸上湿湿的冷,用纸巾擦了擦才打开古筝盒子,取出玳瑁指甲一个个缠在手指上,深吸了口气,轻舒手腕,《春到拉萨》的旋律从指间滑出,如行云流水一般弥漫。

橘黄的灯光下,小屋安静极了。所有的一切在暗夜来临时变得模糊不清。只有琴声在丁零……

尼若的手指在琴弦上跳跃飞舞,身子在朦胧的灯影里显得越发的羸弱。她苍白的脸庞上,两行清泪缓缓流下,本来铿锵有力的节奏变得无限悲凉,特别是中途的散板,把“春到高原”的明丽欢快弹得凄怆迷离,让这本来就阴冷的小屋显得越发的寒凉。

就算如此,她也无法弹得完整,特别是高潮部分,不时会滑出一个极不协调的破损音符。然而手指并没因此停下,她在努力调整。今日今时,琴声再不是从她心里流淌出来,而是成了机械的演奏。

当最后一个余音还在袅袅,尼若就猛然伏在弦上,长发凌乱地铺在筝上。琴码依次倒下,噼噼啪啪的声音伴着压抑的抽泣声……